《Recall》回溯 第十章 輪迴
《Recall》回溯 第十章 輪迴
抬頭望向天空，風和日麗，艷陽高掛，草木欣欣向榮。伊凡在今天約好了各路大小 好友，在山上的郊野公園舉辦一場「向世界中心宣告愛」的BBQ 派對。一如阿堅所講，有情人終成眷屬，或者諸如此類的大團圓結局，燒野食必定是最好Ending。阿堅連航拍機都準備好，就是要在高空拍個Wild Shot，因為他認為故事的收尾必需是所有人都跳起然後擺個yeah的手勢，跟著定格跑演員字幕，這樣安排才是最好的大結局，大台電視劇如是，短篇小說也如是。
本次派對的主角伊凡，租了台小車，白色的本田小車，載著他的未婚妻芯怡，二人聽著電台播送著的輕快歌曲，欣賞著路途上盛放的野菊花，沿著山邊小路開車上山。山路左邊的崖壁上，在燦爛陽光的輝映下，反射出耀眼的銀色光芒；右邊陡峭的山坡下，一棵棵高聳入雲的松樹整齊排列，茂密茁壯，翠綠的枝葉上，透視出一絲絲溫暖的曙光；小松鼠們都樹峭上夾道歡迎，微風吹過樹旁發出的沙沙聲響，似在祝福著那一對全宇宙最快樂的新人，和那輛載滿滿幸福的小車。
上坡的山路少不免帶點崎嶇，對於甚少開車的伊凡來說確實有點兒吃力，不過在女神加持下這丁點辛勞不屑一提。寧靜的山林中，在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速的引擎聲，一輛小貨車正在下坡的路上瘋馳電掣地飆下來，裡頭的司機阿伯不斷響咹示警，整片山林都充斥著那輛貨車的咹聲和阿伯的叫喊聲：「剎車壞左，避開呀！避開！」
山上的路狹窄，僅足夠兩台輕型車會車，當伊凡意識到迎面而來的小貨車那速度的兇狠之時，小貨車已經衝到距離伊凡不足十米之處，心急的反射動作讓伊凡本能地將軚盤扭盡右邊，白色本田小車迅即應聲撞破護欄，急促地往陡峭的山坡下衝去。
伊凡下意識死命地握緊軚盤，不敢放開；芯怡雙手則緊抱著車上的扶手，雙眼緊閉身體顫抖。小車沿著斜坡一路衝，撞壞了不少灌木叢，亦撞折了不少樹枝樹根，滑行約一百米後終於被一棵碩大的杉樹擋了下來，小車車頭幾乎盡毁，引擎在冒煙，油缸在漏油。
驚魂未定的伊凡，雙手仍像焊死在軚盤上，未懂得鬆手，血流披面的他稍稍回神冷靜，轉頭即急著要查看芯怡狀況。「伊凡，我……」芯怡喘著大氣，豆大的淚珠在眼眶中翻滾著，她低頭盯著自己的肚子上看，那兒插著一根如手臂般粗大的樹枝，而那根樹枝刺穿了她的身體後，還貫穿了座椅背，芯怡的鮮血沿著樹枝一直流向後車廂，她原本雪白的肌膚現在則顯得更蒼白無力。
「伊凡，我諗我就黎要死喇。」「唔會，你唔會死，我會救你，你頂住，你唔好死！唔好死！」芯怡那染紅了的手，輕輕抹在伊凡的臉上，受著重創的她依然嘗試奮力地說著她生命中最後的一句說話。「伊凡，我諗唔得了，我好痛。我愛你，如果……仲有下一世可以再遇到你既話，我都依然會咁愛你…..」說完，芯怡的手就輕輕地垂了下來，雙眼閤上，斷了氣。
「呀……嗚…..芯怡…..點解…..點解會咁…..芯怡你唔駛驚，我一定可以救返你，我可以返返過去救返你，你等我！」
伊凡用力地把頭不斷撞向車窗上的玻璃，希望能把自己撞昏，奈何雙腿因為剛剛的意外被車頭夾住，腰部無法轉動，力量也使不出來。望著芯怡漸漸冰冷的驅體，幾近發瘋的伊凡使盡最後的力氣，將頭用力一甩，把車窗都撞碎了。微笑著留下一句：「芯怡…..OK喇……我而家就黎救你…….」說罷就不醒人事，暈死過去。
在離留的時間，伊凡隱約看到天上一盞又一盞白光燈迅速閃過，耳朵聽到有人說著「傷者，車禍，腿部頭部，受傷」等等詞語，意識不明的他，試著尋找芯怡的身影，不知怎的，手腳都好像不屬於他自己那樣，不能挪動半分。
伊凡突然驚醒，眼裡看到的是病房內的天花燈，旁邊的儀器在「嘟嘟……嘟嘟…..」發響，伊凡的媽媽，阿堅和阿強都守候在旁，見到伊凡醒來，大家都放下了心頭大石。「呢度係醫院？媽，芯怡呢，芯怡而家點樣？」伊凡的媽媽緊緊抱著伊凡，憂心了好幾天的焦慮終於可以讓她放聲大哭。「媽，芯怡而家點樣？佢喺邊度？」伊凡的心急有如熱鍋上的螞蟻，但伊凡媽並沒有回答。阿強見狀，拍拍伊凡的肩，搖了下頭，嘆了下息。「即係點呢！點解你地唔答我呢！我問你地芯怡點呀！」伊凡更著急了，雖然他似乎能意識到阿強想說的意思，但他卻不敢相信眼前現實的殘酷，他急切地期求著阿強那帶著好消息的答案，可是阿強只能夠不忍地回答說：「消防員搵到你地嗰時，芯怡已經斷左氣，救唔返了，而你就奄奄一息，再遲多幾分鐘我諗你都救唔返。」「冇理由，我明明暈左，我應該可以回溯到，點解今次冇？阿強，點解我今次冇回溯到，唔通芯怡就係咁喺我眼前走左？我明明一直以來都可以回溯，一直喺度拯救世界，點解就係今次救唔到佢？！你話我知點解……求求你!」伊凡聽到芯怡的惡耗，整個人都崩潰了，不斷將頭撞向牆壁，還強扯著自己的頭髮。「阿凡，你醒下啦！人死不能復生，芯怡已經唔喺度喇，你應該要知道唔係所有野都可以回溯返轉頭，既然你救得返，就應該堅強啲生存落去，連芯怡嗰一份都，好好生存落去……」阿強搖著伊凡的身體，希望他能振作，而伊凡死命地抱著阿強，竭斯底里地大哭了起來，伊凡媽和阿堅則只好站在一旁，靜靜地守候著他。
在芯怡喪禮那天，天空下著微雨，似乎連上天也在為那位香消玉殞的少女感到可惜而偷偷啜泣著。伊凡沒有出席，自出院後他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間中，自怨自艾，茶飯不思。他責怪著自己當天所犯下的過失，也懊惱著當時為何不能回到過去去將他最心愛的女人拯救出來。他後悔著當天的求婚，後悔著一直以來與芯怡的一切，後悔年輕時唱著的那首浮誇，如果一開始沒有與芯怡在一起，可能芯怡就不用死於非命。
然而，伊凡亦得到他的懲罰，回溯能力自那天後，似乎是消失了，準確點兒說，是自那天後，伊凡再也沒法入睡。每當他閉上雙眼，他眼中重演的都是車子衝下山坡那一刻，和芯怡痛苦地閉上雙眼斷了氣的那幕場景，每次都把他嚇得整個人靈魂出竅，然後腦海中不斷重複著芯怡當天痛苦的微弱聲音。你亦可以想像，伊凡的回溯能力似是卡在意外發生的那個時間點，如地縛一樣，不能跳脫輪迴。
噩夢般的失眠就這樣持續了好幾個星期，伊凡他依然無法打開心窗，他將自己的心困鎖在孤獨黑暗的牢房裡，不願再望見天日。從他的外觀上看，伊凡的身體已變得骨瘦如木柴，膚黃像枯葉，頭髮蓬亂邋遢，就有如病入膏肓的絕症病人，伊凡媽著阿堅阿強領他去看醫生，望求助會帶來一點轉機。
伊凡從醫生那裡處方了一瓶特效安眠藥，醫生希望伊凡能睡個好覺，慢慢脫離心理創傷所造成的惡性陰影。那一夜，伊凡帶著七分緊張，半分欣喜，心裡盼望著手上的安眠藥能為他帶來一次更深層的睡眠，從而在夢中越過意外當天的時空，直接回到更早之前的時間，雖然就他的回溯經驗來說，這實在毫無根據，但不管怎樣這也是他最後的盼望。
一顆，兩顆，無效；三顆，四顆，仍然無效，伊凡在睡著，惡夢，驚醒中不斷重複著，於是他把心一橫，將整瓶安眠藥都倒進嘴巴裡。一直擔心著的媽媽，在伊凡驚醒的悲慘呼聲中被喊醒，在他的房門外看到伊凡把安眠藥都要鯨吞那一剎，立即衝進來要阻止他。伊凡媽雙手緊抱著像是要服藥自殺的伊凡，焦急的大哭了起來：「仔呀，芯怡走左喇，你點解要咁傻！」「媽，我唔係傻，我唔係要自殺，我係要返去救芯怡！」「仔，芯怡走左喇，你唔好嚇呀媽！你唔好嚇呀媽啊！」「媽，我好掛住芯怡，我好想救返佢，媽……」母子二人相擁哭著，整夜無話。
翌日，伊凡從睡夢中醒過來，日照已上三竿，安眠藥的確起效。伊凡查看那剛開封的安眠藥瓶子，裡面的藥丸似乎只少了半顆。昨天的自殺場面，搞不好只是伊凡自己想像出來的南柯一夢。伊凡端詳著拿在手上的藥瓶子，深深地長嘆了一口氣，掩著面哭了起來，悲傷的他意識到再也對抗不了命運的安排，已逝的人終究還是要不回來，似是不敢相信的結果，最後還是得面對現實。
「芯怡…..對唔住！我救唔到你……..」
第十一章 待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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